没人认识我

写只会写喻黄,看文口味大概是80%喻黄+10%黄喻+9%其他cp+1%贵乱,介意的话不好意思啦……

[喻黄]雨虹(古风哨向)

*古风哨兵向导,私设没有能力分级,以及精神体基本上跟实际存在的小动物差不多,普通人也能看到,也能触碰现实中的物品。时代背景架空,有套一些宋代的内容,有bug就请大家海涵……

*有几个自然段的伞修伞BE和老魏的便当(???什么愁什么恨啊???(所以赶紧列了另一篇的大纲,争取能把便当都吐出来……

*有批评请尽量提出~也感谢每一个红心蓝手和评论!

*前篇:羽翮


世有异人,名曰金将。初与常人无二,及至舞象之年,得天神赐能,又得灵兽相伴左右,灵界内蕴于身。臂可擎巨鼎,足可追疾风。两眼察千里,双耳听八方。行动起来,势如雷鸣,快如电闪,力如江河不竭。战无不胜,以一敌百,故称金将。金将难得,万千人中止一人矣。

金将能常人所不能,亦受常人所不受,蒙天恩而不能承,常有入狂之险,性命之危。然天地相合,阴阳相生。金将玉相,相辅相成。玉相亦难得,亦有灵兽、灵界,亦于舞象之年得赐天宠。虽无神武,却具灵力,可洞察人情,抚安人心,亦可反其道而行之,惑人心智,摧人心肝。将相和合,方能结金玉之盟。


雨虹


这一日最后一个金将刚走,黄少天便推开门进来,看到喻文州已经不顾形象,斜歪着身体趴在了椅子的扶手上。黄少天笑道:“又累成这样?辛苦,太辛苦了!”

喻文州叹了口气,道:“这样不行,营中有金将四百多人,单我一个玉相,再怎么也是忙不过来的。”

“别着急,”黄少天绕到他背后,帮他揉起了肩膀,“老叶已经写了告示,去外面征人了。”

黄少天在喻文州的竹屋中醒来的当日就派阿烦给荣耀营的指挥叶修送了信,说明自己受伤被人所救,养到能骑马了就立刻回去。他在敌营中那一晚实在是神勇非常,即便中了埋伏、伤得只剩一口气,还是完成了任务,还重伤了敌方一员大将,血是真没白流。但他没有回到军营,归队晚了,算是“私自脱逃”。虽然他伤重昏迷是情有可原,回去恐怕也免不了要领一顿罚。

黄少天在山上养了快一个月,伤口才愈合得七七八八。敌人已经被击退,大军也班师回朝了。这段时间里,喻文州陪着黄少天养伤,也每日都摸索和练习着自己的能力,黄少天配合着给他当靶子。到他们下山的时候,他已经能有的放矢地调整黄少天的感官,也能自如地张开和收回自己对于其他人的感知能力。

饶是如此,喻文州头一次走进军营的时候还是被四百多个金将士兵的躁乱和戾气煞到,几乎当场呕吐出来。黄少天只好带他在附近找了间客栈住下,自己先回去见叶修。黄少天一踏入叶指挥的房间,立刻表示自己此次有意外收获,一个大惊喜,绝对可以将功补过,所以罚就可以免了,他身上上还没好彻底就跑回来了万一打残了怎么办,把他打残了也没什么好处,再说他又不是没完成任务,等等等等,然而说了半天也没真的讲到喻文州和他的神奇能力。叶修一面被他说得有些烦了,一面又好奇他这神神秘秘的意外收获到底是什么,便答应和他一起去见见那个惊喜。

见到人,叶修才知黄少天虽然话多了点,但确实没诓他。黄少天是真真正正捡来个宝贝。

喻文州和黄少天讨论过,并得出结论:这世上有阴就有阳,有天就有地,有水就有火,有金将,也一定有与他们相生相克的另一类异人,而喻文州便是属于那一类。他当然打不过金将,但他的能力——黄少天将其命名为灵力,和灵兽、灵界配成一套——能帮金将更好地发挥他们的战力,也能给金将致命的打击。

黄少天支着脑袋思索道:“我们叫金将,那你们应该叫什么……”他们翻了喻文州那收藏丰富的书斋,却也没找出关于这一类异人的记载。

喻文州微微笑道:“将相相和,金玉相盟。就称为玉相吧。”

黄少天把叶修带去见了这位玉相。互相介绍过后,喻文州就开门见山地说道:“大殿下的心绪似乎很乱,大概还有头疼的毛病吧?可否让在下为大殿下调理一下?”

叶修除了荣耀营的指挥之外,另一个身份是大皇子,是当今太子叶秋的双胞兄弟。太子是个普通人,长于学识文采,治国韬略。叶修则是整个军中战力最强的金将,不爱在朝堂上跟一群老夫子唇枪舌剑,就喜欢真刀真枪,驰骋沙场。他曾是能号令全军的大将,后来金将被单独编成了荣耀营,他就变成了一个小小的指挥,却带着这几百个人屡建奇功。

叶修今年已二十有五,而金将几乎都身负寿不过三十的命运。叶修早就发现,随着年岁渐长,自己的心情时时烦躁不安,有时头疼难耐,甚至情绪太过激动的时候还入狂过几次,而抑制狂性的清神丸越来越不顶事。

不只是自己,他曾眼看着军中年纪稍长的兄弟毫无征兆地暴疾而死,也有人在战场上入狂而不得解脱,失去神智,疯狂攻击身边所有敌人和战友,最后血干力竭。

太医院一直在研究着这一难题。大皇子自己随时可能发生危险,而全国最强大的一支尖锐部队也处在极不稳定的状态,但从来没研究出个好办法。

而眼前的喻文州就是那个办法,被黄少天一头撞上了。

黄少天得赐时间尚短,除了第一次之外没有经历过真正的入狂,倒也体会过心情烦躁得快要失去控制的痛苦。而喻文州不止能安抚他过于敏锐的知觉,还能帮他整理、调和那些狂躁的心绪。如今喻文州面对着叶修,立刻就感觉到叶修的能力之强还在黄少天之上,然而问题也严重。如果说黄少天的精神像是长了些杂草的花圃,那叶修的精神已经变成一片野地了。

偏偏这片野地周围还用墙围了起来,让他不知从何下手。

喻文州叹了口气。黄少天就乖得多,总是毫无保留,对他门户大开。

喻文州一边引导叶修慢慢放松身心,一边放出自己的灵力,寻找着叶修的精神屏障的缺口。终于突破了之后,他感受着叶修脑海中那茫茫荒芜,突然意识到那并不是一片野地,而是一片废墟。他尝试着拔除野草,扶起倒塌的枯木和残垣,灌溉干裂的土地,勉强打扫出了个样子。然而有一处像是地震之后留下的断口,他没有搬山之能,无法帮叶修去填补。

他也是第一次尝试这么艰难繁重的精神疏导,做完这些已经有些疲累。虽然叶修的情况仍说不上是好,至少也不像之前一样岌岌可危,喻文州便慢慢从叶修的精神中退了出来。

叶修闭着眼睛,过了许久才吐出一口气,说:“少天啊,你那顿军棍可以免了。”

黄少天立刻连珠炮一样笃笃笃笃说了一顿。他跟叶修关系很好,也不怕什么忤逆上级。

“有件事想请问大殿下。”喻文州抿了一口茶,微笑着抓准一个空档,打断了黄少天,“你以前是不是认识另一个玉相?”

叶修反问他:“喻先生何出此问?”

“只是一种感觉。殿下的精神当中有一些很久远的痕迹,像是另一个玉相留下来的……”喻文州皱着眉头思索着该怎么描述那些奇怪的痕迹。那个玉相似是为叶修构筑了一道城墙,又亲自把它炸毁了。

叶修悠悠道:“我有一个朋友,武功特别好。”

黄少天嘴快接上:“他是个玉相?”

“那时我刚得赐,他没有。”叶修没受打扰,“本来我们俩切磋,胜负五五开,后来就变成我七他三了。”

叶修说到这句“我七他三”的神情很是得意,但黄少天心里知道,能从叶修手上抢出三成胜率的普通人,那真得是“武功特别好”。他又看到叶修眼中闪过的光芒,心念一动,终于看懂叶修那个得意的笑并不是为了他自己,而是为了他那个惊才绝艳的朋友。

“那后来呢?”黄少天追问道,“他就成了个玉相?”

叶修道:“后来他死了。”

这次黄少天沉默了。喻文州也略有些不自在地清了清嗓子,问道:“殿下不介意的话,能否说得更详细一些?”

“他叫苏沐秋。”

黄少天立刻反应过来:“沐橙的兄弟?”苏沐橙是他们营中不多的女将之一。

“是她哥。那时候还没建荣耀营,金将和普通士兵都是混着来,沐秋是我的副将。我们被包围了,我杀红了眼,入了狂。”叶修忽然问黄少天,“你不知道入狂是什么感觉吧?”

却不等他开口便自己答道:“很简单,就是被困在灵界出不来,跟我爹小时候把我关在祠堂似的,怎么也弄不开门。结果门突然被从外面撞破了,具体过程我也不记得,只知道我醒过来的时候周围都是死人。苏沐秋趴在我身上压着我,背后插了好几支箭,没过多久也撑不住咽了气。他死的时候,我脑子像被劈开一样,疼得又晕了过去。也算是我命大,被其他人从尸体堆里捡了回去。”

叶修讲完话,来回看了看喻文州和黄少天。黄少天竟一言不发,这景象实在难得。叶修觉得挺满意,留下一句“今日多谢喻先生”,就站起身来离开了。

从那天之后,叶修就让营中的金将们操练之后轮流到喻文州这里,让喻文州帮他们梳理精神。年纪大、曾有过入狂经历者优先。还有个黄少天,每天都来点卯,喻文州只要不是累到虚脱,还都帮黄少天调整一下。黄少天状态很稳,不用他废太大力。

喻文州渐渐做得越来越熟练,从每天接待两个金将变成五个,但是再多他也是有心无力了。这些金将很多已经像叶修一样“病入膏肓”,每一个都是一件灾区重建的大工程。喻文州同叶修讲了几次,要求从民间征收更多的玉相,毕竟这精神也不是疏理一次就永无后患了。有了玉相相佐,金将便不用担心狂症,也不至于因此而短命早死。

一个月之后,找到了三十多个“有灵兽却无异能”的人,比喻文州预计的还要多一些。实践出真知,喻文州教了他们几句,就让他们自己放手去试去练了,毕竟他自己也是这么在黄少天身上练出来的。如此一来,原本喻文州以一己之力,一个月才疏理了一百来个金将的精神,现在不到十天就完成了余下的工作。

将士们的精神情况改善之后,玉相再接近军营的时候已经不会像之前一样排斥、难受叶修,便搬进了军营,暂时单独编队。除了帮金将疏理精神,玉相也要参与训练。喻文州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起初每日都练得腰酸腿软,只能咬牙坚持。黄少天还算有良心的,为报答喻文州在岐山时端茶倒水、喂药擦身的大恩大德,每天自己操练完了还来帮喻文州揉肩捶腿。

喻文州拳脚不行,脑子却好,有时也与人探讨些兵法军策。他一个未及弱冠的书生,又没上过战场,起初被人笑话是纸上谈兵。黄少天却发现喻文州的见解颇深,尤其在防守这一方面常有些神来之想,叫人称奇。一次叶修在旁边听了,对他亦是激赏,很快把喻文州提拔成了营中半个军师。

渐渐玉相越招越多,叶修在喻文州和另一名玉相张新杰的建议下,将金将和玉相混编成队。原本黄少天是个十将,管着一支十人的小队。荣耀营与其他部队不同,多是以这样的十人小队为单位执行先锋任务。外号夜雨的黄少天在营中算是个绝顶高手,但他擅长偷袭和游击,与他原本的队员配合得不是很好。重新编制之后,大部分小队没有大的改变,黄少天这一支是那为数不多被打散了重组的其中之一。新的小队由喻文州作为队长,手下有黄少天、于锋、郑轩、宋晓、李远、梁易春六名金将,和徐景熙、许博远两名玉相。黄少天虽失了十将之职,但叶修对他不错,没降他的饷钱,他也乐得清闲。

总之一切顺顺当当地过了半年。然而事有万一。

  

黄少天入狂了。

这事发生得毫无道理。黄少天是一有机会就蹭在喻文州身边,贪图喻文州帮他过滤感官和疏理精神的舒适,喻文州也由着他,两个人连晚上在通铺上睡觉时都挨在一起。他本来年纪又轻,军中四百多人没有比他状态更稳定的。

喻文州本来在与另一名十将肖时钦商量些营中钱粮支出的问题。他被叫过去的时候,黄少天已经被其他人合力打晕了,死气沉沉地扔在床上。即便黄少天没有意识,喻文州也隔着很远就感觉到他躁乱的狂气,像黑云之下的风雷阵阵,激得喻文州一阵心惊。

队里的郑轩、宋晓、李远、于锋和梁易春都在黄少天旁边围着,一个个像罐里的蛐蛐一样打着转转,见到喻文州,全都拥了上来,你一言我一语地把情况向喻文州说明了。宋晓道这一日训练完了,黄少天带着手底下这几个人出了军营去逛街。李远道也不知黄少天这日怎么了,净去看些文房四宝,古书古玩,他们哪有人懂这些。梁易春道他们逛了一圈,黄少天也没买什么东西,几个人就找了家酒楼坐下吃饭,正好前日刚发了饷钱。宋晓又道黄少天出门时时带着他那把名叫冰雨的宝剑,他们饭正吃着半截,突然扑过来一个小乞丐,问黄少天他那剑是哪里得来的。

喻文州问:“小乞丐?”

宋晓点点头,道:“我们给一起带回来……诶,刚才没顾上,人呢?”

梁易春道:“景熙和小许看着呢,说带他去洗洗,换身衣服。”徐景熙和许博远两个玉相太容易受黄少天的狂气侵扰,又帮不上忙,只好避远一点。

于锋继续说方才的情形,那小乞丐听黄少天说他的剑是他的师父所赠,当即跪下喊了一声师兄,又从背后解下一个布包,打开来捧出一把手杖。小乞丐说那手杖是自己师父临终之前所托。“黄少听了这话就狂了,把人家酒楼的桌椅板凳砍了个干净,差点把柱子也都砍塌了,景熙和博远也搞不了他,我们六个人一起上才打晕了把人扛回来。”

郑轩总结道:“队长你有空去一趟,我们身上钱带得不够,打了张欠条,黄少的剑还压在老板那里呢。”

“先想办法把少天弄醒,让他自己去吧。”喻文州看着昏迷不醒的黄少天,苦笑道,“清神丸呢,给他吃了吗?”

“喂了两丸,不见好。”于锋挠了挠头,也有些困惑的样子。“按说黄少头一次入狂,一丸就该见效啊。”于锋自己体质比较奇特,隔三差五就入狂,次数比许多老兵还多,每次却又吃了药就好,也不见有什么后遗症,只是容易毁坏东西,因此总是穷得叮当响。

喻文州皱了眉头。黄少天的情况比他想象的要糟糕,狂气之中九分悲伤一分愤怒。那小乞丐的话定是让他受了很大打击,等他醒来必要问个清楚。

喻文州试着放出自己的灵力来安抚黄少天的情绪,碰到一面铜墙铁壁,他小心地从各个方向试探着,也丝毫没有发现可乘之机。喻文州想起叶修所讲的,入狂即是被锁在自己的灵界而不得出,而苏沐秋是撞破了那壁障才将叶修带了出来。喻文州从来是以柔克刚,将自己的灵力化为飘渺的风,化为无孔不入的雨,化为抚慰的手,此番他须试试以强胜强,将灵力当作剑,当作劈山的斧,硬去劈开困住黄少天的墙。

灵力撞上黄少天的壁障时,喻文州仿佛见到眼前一道金光,耳边金石声铮铮作响,便从破开的缝隙中被吸了进去。

  

喻文州是进过黄少天的灵界的。

那时他们还在岐山上,正值八月初十,黄少天的生辰。黄少天伤养得好了一多半,嚷着要喝酒庆贺。喻文州便下山打了酒,还买了些黄少天说过以前喜欢的街边小吃。

从黄少天得赐成了金将之后,许多从前喜欢的东西都吃不得了,口味太重。但是有喻文州在,这就不是什么问题。两人坐在外面院子里。山间夜风微凉,三耳和阿烦挨着站在石桌上,紧紧靠在一起。喻文州给黄少天裹了床被子。白而硬的月亮像一张拉满的弓。黄少天裹着被子吹着风,喝着小酒啃着肉,别提多惬意了。

然而他们兴致正高的时候,忽然飘来一片乌云,将月光挡了个严严实实,实在有些扫兴。

喻文州转头看向喝得半醉,嘴里正嘟嘟囔囔地抱怨着的黄少天,告诉他:“我知道一个赏月最好的地方。”

那感觉实在很奇妙。他已与黄少天一同练习了十几天能力,从没有试过这件事,甚至没有想到过这样一种可能性。然而在这一时刻,他忽然想与黄少天分享一轮皎洁的月亮,于是他就这样做了。

转瞬之间,他们已经不再是坐在喻文州的小院里,而是来到了一座山的山顶。黄少天还有些懵,他没见过周遭景色,更没搞清他们是怎么瞬间就转移了位置,便问喻文州这是何处。

“这是我的灵界。”喻文州指了指天空,“看,月亮。”

喻文州灵界里的天空中没有密压压的黑云,却有丝丝片片的彩云环抱着明月。那月亮和刚才看到的也不同,是一轮满满的圆月。天上的星子不多,却都亮得出奇。

喻文州拉着黄少天一起席地坐下。黄少天没坐稳,歪了一下,干脆躺倒。

“真漂亮啊。”黄少天喃喃道,“可惜酒带不进来。还有我的蜜三刀和蟹肉馒头啊——”

喻文州听他叹得伤心,也笑倒在地上。

黄少天只安静了片刻,又含含糊糊哼起了什么小曲。

喻文州碰碰他,“你唱什么呢?”

黄少天于是放开了声音从头唱起,原来是一支《山之高》,词却仿佛有些不对:“山之高,月出小;月初小,何皎皎!所思之人身边笑,日日得见兮,心旌神摇……”

喻文州心里一颤,慢慢把手挪过去,握住了黄少天的。而黄少天没有动,只是唱得更大声了。

他的酒非但不醒,反倒好像越来越醉,唱完一首接一首。不一会儿唱累了,忽然站起身来,仰着头,举起一根手指向着天空,不满道:“你怎么还不亮啊!”

原来黄少天是要学金鸡报晓?喻文州只当他是醉得厉害,一边忍着笑,一边解释道:“我这里的天是不会亮的。”

“不会亮?”黄少天转过头来慢慢地问了一遍。

喻文州看他脚下有些踩不稳的样子,也站起来扶住他,还帮他掸了掸身后的土。“对,一直是黑夜,但是月光总是很好,也够了。”

黄少天又慢慢地问:“不冷吗?”

喻文州看他说话的样子与平时完全不同,觉得可爱极了,也认真回答道:“不会冷啊。”

“你不怕冷吗?”黄少天却好像没听见他的答案,自顾自笑容灿烂地说,“走,带你去个暖和的地方。”

他话音刚落,天地就又变换了一番模样。

他们脚下不再是嶙峋的山石和坚硬的土地,头顶不再是如灯的星月与如墨的夜空。喻文州以前不习武,入伍之后也只是练些拳脚,什么轻功内功一概是不懂得。所以他做梦也没想到,自己有一日能站在一棵树顶上,不动不摇。又想,既然是身处灵境,他们大约就是在做梦,黄少天的一个梦。梦里是一棵极大的梧桐树——也许比他灵境当中那座山还要高,每一片叶子都如莲花座一般大小,密密匝匝挨在一起,叶柄坚实柔韧得像竹竿,他们方能稳稳地立在上面。他向四周望去,竟看不到土地,只看到绿色的枝叶连绵不绝。头顶的天空蔚蓝晴朗,鹓鶵与鸑鷟两只神鸟恢复成本来大小,展开羽翼双双飞去,化为两缕嬉戏追逐的彩云。

黄少天显然自在得多,已经没骨头似的躺倒在梧桐叶铺成的席子上,又坐起来一把将喻文州也拽下来躺着,一起晒太阳。

“怎么样,是不是很暖和?你的天不会亮,而我的太阳从来不落。文州我跟你说啊……”

喻文州一边听黄少天继续絮絮地说着醉话,一边闭上了眼睛。

是很暖和。太阳赤裸地挂在空中,却不叫人觉得酷热难耐,只是温暖。风也很好。

很像黄少天。

所以喻文州现在看到的景象,就很不像黄少天。

巨木参天依旧,树叶却被风雨吹打得零乱。太阳也不见,只有黑压压的云和阴惨惨的雨。喻文州在瓢泼而下的雨水中尽力睁开眼睛,四下望去却不见黄少天的影子。

喻文州唤了一声“三耳”,他的紫凤便凌空出现在他身边,拍了拍翅膀,长鸣一声,却是从枝叶之间的空隙中钻过,向着地面而去。喻文州便掀开脚下的梧桐叶,小心翼翼地攀着叶茎和细枝,渐渐爬到一棵旗杆粗细的树枝上。三耳眨眼间已没了踪影,自去寻找阿烦,他又喊了几声也不见它回转。喻文州只好自己摸索着继续向下爬。他想着只要一直向下,总能爬到树干去,也许到最下面的分岔处会容易找一些。

只是这梧桐树的树冠浩瀚如海,想来树干也是高耸如山,大大小小的树枝不止像迷宫一样错综复杂,更是难爬得很。本来已经微弱得可怜的光线被树叶挡住,四周已黑得几乎伸手不见五指,他什么也看不清,干脆闭上眼睛摸索,还免得雨水滴进眼睛里。那雨又下得邪门,光都透不过那些梧桐叶的遮蔽,雨势却丝毫不减,让他手脚打滑,又冷得发抖。

不知爬了多久,他已从旗杆一般粗细的嫩枝来到了马路一般宽窄的粗干,忽然听见耳边一声熟悉的鸟鸣。喻文州睁开眼睛,费力地扭过身体才看到,再往下一些的地方有一黄一紫两抹微光,紫色比黄色稍亮一些。果然三耳早就找到了阿烦。喻文州迅速爬到了两只鸟儿的身边。阿烦躺在两根树枝的中间,眼睛紧闭着,鹦哥一样的弱小身体只有微微的动静。而三耳变成了稍大一些的形态,张开双翼为阿烦遮去那些冷硬的雨滴。

喻文州俯下身摸了摸阿烦,竟比他的手还要冷,连忙将鸟儿捧起来,揣进自己的胸口,试图用体温去暖它。三耳也变小了,停在他左肩上。

喻文州继续向下爬,黄少天应是已经离他不远了。越是往下,路越是难行。越来越粗的树枝攀爬起来与石壁无异,他的手脚又早都已经冷得、累得快没了知觉,几次都险些摔下去,还渐渐有些缠绕着的树藤绊他的脚,挡他的路。

三耳忽然急切地叫了一声,又飞起来,向着一处树藤特别密集的地方飞了过去。喻文州心里一慌,不知哪来的力气,速度竟然追上了领路的鸟儿。然而原本只是有些挡路的树藤突然活了起来,竟往他的腰和腿上缠去。

喻文州情急之下大声呼唤起他的灵兽:“三耳!三耳!”那鸑鷟神鸟便转头飞了回来,边飞边长大。喻文州这才发现这里的树枝早已不像树梢处那么密集,神鸟几乎可以恢复成原型,仍能飞翔自如。喻文州抓住三耳那双巨大的爪子,让鸟儿带着他腾空而起,硬生生扯断了已经缠上来的树藤。

三耳带着他直接落在被树藤密匝匝缠住的黄少天身边。黄少天全身透湿,脸色惨白如纸,连嘴唇都没有半点血色。那些树藤还在缓缓地动着,从脚往上将黄少天越缠越紧,几乎要锁住他的咽喉。喻文州立刻扑上去,双手试图将黄少天身上的藤蔓扯开,口中不停呼喊着黄少天的名字,同时还尝试着用灵力侵入黄少天的精神将其唤醒。连三耳都在一旁用尖喙和利爪撕扯着那些坚韧的藤条。

然而这些动作似乎更加激怒了树藤,它们不仅没有松开黄少天,甚至迅速地将喻文州的手脚也绑缚住,然后一圈一圈缠绕上来。喻文州心里着急,他知道这些树藤都是黄少天的心相,一定是黄少天自己在拒绝醒来,但若是等它们把两人缠死,他们恐怕都再也无法回到现实。若是能叫醒黄少天,这些树藤定然不攻自破,可黄少天任凭他怎么呼唤,都对他的声音和灵力毫无反应。

在树藤快要把两个人裹成一只巨大的茧的时候,喻文州不管不顾地用自己的唇贴上了黄少天的唇。

他想到的其实是最初在岐山的时候,睡梦中的黄少天在不经意间握住了他的手,他们才发现了他的异能。身体的接触有助于灵力的渗透,然而他们两人的手、乃至全身,早都被绑了个结实,除了亲吻再没有别的办法肌肤相亲。

而就在两人的唇触到的时候,喻文州忽然像是被一个巨浪打翻一样,瞬间被黄少天的记忆淹没了。

他看到一岁的黄少天抓着母亲的手玩拨浪鼓,三岁的黄少天被父亲抱在怀中,一字一顿地背诗。他看到六岁的黄少天失了父母,流落街头,用脏脏的小手揉着眼睛哭。他看到七岁的黄少天被一个胡子拉碴的男人用一只烧鸡哄走了,又跟他学剑。他看到十四岁的黄少天一觉醒来到处不见师父,只找到一张字条和一把冰雨。他看到十五岁的黄少天仍在寻找师父的途中,却得赐成了金将,在街上入狂,被官兵打晕了送进荣耀营。他看到十七岁的黄少天第一次上战场,第一次杀人。他透过马上要十八岁的黄少天的眼睛,看到了他自己。

好像在一个梦中走了十八年半,又好像只是弹指一挥间。记忆的浪潮来得快,去得也快,喻文州被巨浪抛起来,落下,在沙滩上醒来。

他醒来时,发现自己还吻着黄少天。而黄少天微微张开了嘴唇,无意识地给了他回应。

喻文州于是更深地吻他,又好像是把灵力当成汤药含在口中喂给黄少天一样,一边吻一边试着安抚黄少天。他将黄少天的悲伤咽下,将绵绵情意渡过去。

是,他早知道自己对黄少天有情。

身上紧缠着的藤渐渐松开,雨渐渐停,黄少天给他的回应也渐渐热烈,吮着他的舌头,咬着他的嘴唇,就是不肯睁眼。喻文州有点好笑,含着黄少天的唇,黏黏糊糊地唤了他一句:“少天,还不醒来吗。”

云销雨霁,天朗气清。梧桐树梢之上现出一道七彩斑斓的霓虹。

而喻文州看到了那双最温暖,最明亮的眼睛。


——End。


*大概说一下,我是第一次写喻黄,但是在别的圈写的文就没有完结过……所以这次决定写成系列短文这样,方便随时跑路。然后设定可能搞得有点大,但是脑子并不太好使,所以故事大概也就是谈个恋爱……就算抛砖引个玉吧,非常希望能看到更多古风&哨向&古风哨向!

评论(9)
热度(112)
  1. 共2人收藏了此文字
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

© 没人认识我 | Powered by LOFTER